近日，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导游频频登上热搜。服饰简单、皮肤黝黑、没有运镜、不写脚本、不开美颜，导游“小黑”诸鸣被网友亲切地称为“良心导游”。1998年出生的姑娘“芥末”王钰为游客讲解时具有历史的厚重感又不失青春活泼的反差感，被网友称为“专家型导游”，迅速出圈，赢得网友好评。1月25日，导游“小黑”诸鸣与导游“芥末”王钰做客《面谈》，一起分享流量背后不为人知的挑战。

《面谈》截图。

从零做起的导游“小黑”，摸爬滚打的导游“芥末”

记者：什么时候对导游这个职业产生了兴趣？之前有何经历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我出生在浙江乌镇，中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本地一家效益很好的水泥厂，每天的主要工作是烧窑，过着“满面尘灰烟火色，两鬓苍苍十指黑”的生活。当时，我已经拿到了中专毕业证书，有城镇户口，还有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，年薪在一万五到一万七之间——这在当时算是比较高的。但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单调乏味，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，体验更精彩的生活。我坚信好男儿应志在四方，能吃苦方能成才。1998年，我参军入伍。在部队里，虽然没有过多的娱乐项目，但部队阅览室拥有近2000本书，我每一本都读过，有的甚至会重复读。除了阅读，我还在部队里说相声。有了阅读和相声的陪伴，我觉得当时的生活非常有趣和充实。现在回头来看，这些经历为我知识的积累和之后做导游提供了很大的帮助。2000年，我退役回到家乡。面临着两个选择：一是领取退伍费，二是接受工作分配回到原单位。然而，在我参军入伍的两年里，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的发展理念逐渐普及，我原本工作的水泥厂成本上升效益降低，最终面临倒闭。恰逢此时，乌镇开始进行旅游开发，于是我应聘进了导游部。当时我是第7号员工，工号是“007”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我是陕西西安人，1998年出生。跟导游这个职业最早的缘分在大学选择专业那一刻。当时填报志愿，我选择了旅游管理专业。当时，对旅游管理专业的了解有限，并没有考虑太多，只是觉得这个专业听起来可以到全国各地旅游，很有意思，于是便填报了旅游管理专业。

记者：当时怎样入行的？刚开始做导游难吗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当时乌镇景区刚刚开发，大家都在摸索阶段，每位导游讲解的内容也各不相同。入职时，景区会为景点讲解员提供一份导游词，但我认为这会限制思维。著名文学家茅盾的故乡就在乌镇，他的作品为我提供了丰富的讲述素材。那个时候，我从零开始，没有导游词，就自己查资料、找相关内容。我作为乌镇本地人，了解自己的家乡。我读了大量的历史文化书籍，对乌镇的历史文化和茅盾先生都有较清晰的了解。此外，因为我之前一直坚持说相声。所以，尽管当时没人带入行，缺乏指导，全靠自己摸索，但我做导游仍然得心应手。当然，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乌镇拥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，我为我的家乡而自豪，所以这份热爱为我做好导游工作提供了丰富的精神食粮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20岁那年，我大学毕业。21岁正式踏入导游行业。我从协助型导游做起。协助型导游主要职责是在老年游客团中管理游客，比如唱歌调节气氛、清点人数等。2021年起，我开始从事讲解工作。讲解型导游需要更全面的讲解技巧，要能为游客生动地讲述景点背后的故事。最初，我只是浅显地了解这些景区，还达不到讲解型导游要求的“了解”。于是，我找资料、看书籍、看纪录片，做大量的功课，一步步走到了现在。

“嘴皮子”功夫不是一蹴而就，多年知识积累和角度选择更重要

记者：导游需要练习“嘴皮子”功夫，这容易练吗?

“小黑”诸鸣：首先，导游“嘴皮子”功夫有更大的灵活性，例如，苏州有一座著名的园林拙政园，“拙”的普通话标准发音是“zhuō”，但为了让游客更容易理解，我们会发音为“zhuó”。其次，导游的“嘴皮子”功夫是经验的积累，正所谓“无他，惟手熟尔”，带游客初次去的景点，我之前会去很多次。第三，天赋和热爱也是重要的因素，更为关键的是我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所积累的丰富经验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刚从事这份工作时，“嘴皮子”确实不那么行。我工作的前两年，线下旅游团比较少，我就转向线上直播讲解，也就是大家说的“云旅游”。刚开始带着大家“云旅游”时，我比较害羞，说话不太流畅，不敢直接面对摄像头，所以我多数情况下将镜头对准景区进行讲解。渐渐地，我发现网友对单一景区内容产生了审美疲劳，同时受到别的出镜主播的启发，2023年我也开始出镜直播讲解景区。面对镜头不再害羞，更为从容。通过每天直播讲解景点，我的表达能力慢慢得到了提高，也练就了“嘴皮子”功夫。

记者：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景区讲经典、讲历史、讲文化，想跟别人讲的不一样，都做了哪些努力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一方面，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有深度的主题，但可能游客理解起来也困难。另一方面，我们可以选择相对简单的内容，但角度比较独特。以大家熟知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故事为例，既可以从梁山伯的角度讲解，也可以从祝英台的角度讲解，甚至可以从作者的角度讲解。然而，很少有人从马文才的视角来讲解，马文才爱祝英台并没有错，但为何大家都不喜欢马文才呢？这就涉及观点和角度的问题。差异化讲解，可能更有趣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首先，我需要牢固掌握专业知识，并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。其次，需要了解游客和网友对什么样的内容感兴趣。并非每个人都是考古学家，相对于太深入的讲解，大家反而更关注一些独特和有趣的东西。例如，秦始皇陵不能挖掘的原因是什么？我会以游客的视角思考，然后进行讲解。

走红意味着更多责任和约束，“流量”背后“冷思考”导游行业

记者：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短视频平台火了？当时的感受如何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在旅游团内，我们讨论了一些有趣的话题，比如为何说“买东西”而不是“买南北”，为何说“上厕所”而不说“下厕所”，以及为何只有“东宫太子”而没有“南宫”“西宫”“北宫”。游客将这些内容拍摄下来，并在网上分享，引起了很高的关注度。受到这些视频的启发，我也开始尝试自己拍摄，也请游客帮忙拍摄，然后自己进行剪辑后发布。初期拍摄视频发布，吸引了一些粉丝。2019年年底，我的粉丝越来越多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我从2021年起开始拍摄短视频，但一直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。2023年4月，我按照惯例上传了日常的工作视频，其中一段讲解“跪射俑”的视频突然走红网络。从那以后，有更多游客在景区中认出了我，说我就是“芥末”。出圈后，刚开始我确实心情有些激动，也感到有些不习惯。毕竟我是女孩，爱美是天性，注重形象，游客的视频和照片都是随手拍，没有“美颜”处理，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。渐渐地，我适应了，觉得大家拍摄我是因为真的喜欢我，这让我感到很开心。

记者：拥有了“流量”之后，导游工作的方向有变化吗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出圈后，我的工作日常没有太大改变。正常情况下，一个导游一年最多带40个团，我一年带20多个团，已达到合格标准。同时，我还有时间从事其他事务。因为拥有20多年从业经验，我具备培训资质和培训能力。目前，我国有近200万人持有导游资格证，根据最新数据，大约有50多万人在一线从事导游工作，高级导游约有几千人。在出圈之前，我已经是其中之一，所以尽管更多人认识了我，但我的工作内容并没有太大变化。当然，伴随着更多关注，也带来了更多争议，走红意味着更多责任和约束。现在，我也体会到作为公众人物，理应接受他人的批评，我也需要行为更加谨慎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从初中开始，我在各个社交平台上都使用“芥末”这个昵称。正如我的短视频平台简介所说：“倘若没有芥末，山珍海味都将食之无味”。我认为这个词很符合我一直以来的心境。出圈后，我更加意识到导游和游客之间的友好关系很重要。现在，很多游客看到我的视频后来跟团，这表明他们已经对我有一定的了解和信任。有了这种亲切感，我带团也会相对轻松。现在依然是带团和直播讲解，穿插进行，还是在做工作。

记者：有遇到游客抛出的奇怪问题吗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我很少遇到。游客提出的问题大多与旅游或与当前景象相关，所以都在我的掌握之中，几乎不可能被游客的提问难倒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我遇到过一些比较有趣的问题。例如，可能是受到影视剧的影响，有游客问过我：“兵马俑里面有没有真人？”我回答：“兵马俑里面没有真人，都是由陶土制作而成的雕像。”

记者：当导游的这些年，对整个行业，有哪些思考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导游行业长期以来面临的主要问题在于游客对导游的怀疑。导游和游客之间的关系就像《西游记》中的唐三藏和孙悟空，唐三藏既需要孙悟空，又会在心里想“这泼猴又想做甚？”因此，导游和游客之间很难建立信任关系。一提到导游，游客就会变得谨慎，捂紧钱包。导游需要克服这种问题，通过有趣的讲解引起游客兴趣，也要从有学识的游客身上学习，重新建立信任感。游客对导游的不信任是社会现状，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。我曾多次与游客交流，问他们认为怎样的导游是好导游。很多游客回答，只要不强迫他们购物就算是好导游。由此可见，游客对导游的要求并不高。作为导游，我认为采取积极行动比抱怨更有效。通过提升自己，慢慢改善整个行业。这需要大家在长时间内共同努力，我们要改变的不仅是游客对导游的社会观念，还有自己内心的想法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我记得我有一个讲述兵马俑手指被掰断的视频，意外地引起了很大的反响，这反映出了大家的家国情怀，我也对此感到自豪。我总是在想，兵马俑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景区，它也是一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，许多家长会带着孩子来参观。导游让更多人了解兵马俑背后的历史故事是非常有意义的。我们来看兵马俑的意义是什么？我认为看的是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，还有文化传承背后的国家力量。

长江后浪推前浪是时代欣欣向荣的象征，带大家了解中国文化是导游的职责

记者：有网友称你为“良心导游”，听说你对这样的评价有自己的想法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看到网友“良心导游”的评价，我觉得实际上是因为我们这个行业在过去做得不够好，这也意味着我们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。二十多年前，跟团旅游者占整个旅游人数的16%左右，但现在只占大约4%。这组数据其实表明很多游客不认可导游行业。因此，我们需要采取更多措施改进。导游应该提升自身知识储备和讲解能力。同时，也要提醒游客理性消费。如果有一天像我这样的导游不再“火”，就说明我们整个行业真正有所进步。现在网上涌现出许多年轻一代的网红导游，比如小帅、小庄、冰蛋等等，长江后浪推前浪才是时代欣欣向荣的象征。

记者：有网友称你为“专家型导游”，你怎么看？

“芥末”王钰：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专家型导游，因为我刚刚入行不久，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。作为导游，我主要的工作是将深奥的历史知识通俗化，把景区和文物背后的故事讲述出来。网友称我为“专家型导游”，可能是因为我一进入工作状态就表现得比较严肃，不像其他导游那样幽默风趣，可能这是我的风格和特色。

记者：未来，在导游工作中，有什么打算？

“小黑”诸鸣：首先，我会继续带团，欢迎大家有空来玩。同时，我也会继续拍摄短视频，一方面致力于展现中国文化，帮助大家了解我们中国文化，树立文化自信。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带领大家走出国门，探索外面精彩的世界。

“芥末”王钰：2023年，我在湖北游玩了两天，参观了宜昌的屈原祠、关陵等景区，印象最深刻的是三游洞风景区，确实让人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在大学期间，我曾去过武汉游玩，印象最深刻的是武汉长江大桥。第一次去武汉是以纯游玩的心态感受武汉的美景。期待未来有机会能再次踏上武汉的土地，感受武汉的魅力。目前，我的工作地点仍然是在兵马俑，未来的计划是去往更多的城市和景区，进行旅游文化推介。当然，我会一直从事导游工作，继续通过线上直播向大家介绍更多的景点和知识，同时在线下做好导游的讲解工作。

海报设计｜张莉

（长江日报记者陈静茹 实习生龚柔佳）

【编辑：邓腊秀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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